《祭魏太祖文》显示唐太宗祭曹操于索井秘陵前
  山尖子
  史籍记载,贞观十九年(公元645年),唐太宗征辽东,由洛阳出发,路经邺地时,自拟祭文曾祭魏太祖曹操。究竟所祭何处,是墓地?是铜雀台望祭?还是其它适宜之地?史无明载,不得而知。
  现经研读、整合史料,有据可明,唐太宗祭曹操是在索井曹操秘陵前。依据就在唐太宗的祭文中,佐以已经解读的《小山赋》,及唐太宗年表中征辽途中一段记载,事情的脉络已然清晰。
  从祭文起始句看,祭祀是在索井秘陵前。
  先看原文:
  祭魏太祖文:(唐太宗)   夫大德曰生,资二仪以成化;大宝曰位,应五运而递昌。
  贵贱废兴,莫非天命。故龙颜日角,显帝王之符;电影虹光,表乾坤之瑞。不可以智竞,不可以力争。
  昔汉室豆分,群雄岳立,夫民离政乱,安之者哲人;德丧时危,定之者贤辅。伊尹之臣殷室,王道昏而复明;霍光之佐汉朝,皇纲否而还泰。立忠履节,爰在于斯。 帝以雄武之姿,当艰难之运;栋梁之任,同乎曩时;匡正之功,异于往代。
  观沈溺而不拯,视颠覆而不持,乖徇国之情,有无君之迹。
  既而三分肇庆,黄星之应久彰;卜主启期,真人之运斯属。其天意也,岂人事乎!
   [ 文中分段依笔者之意”>
  开篇四句话,“夫大德曰生,资二仪以成化;大宝曰位,应五运而递昌。”道明了祭祀之地,道明了与曹操紧密相关的话。
  “大德曰生,大宝曰位”。语出《易经·系辞上》,原话为“天地之大德曰生,圣人之大宝曰位”。据《周易集解》,前句“言天地之盛德,常生万物,而不有生,是其大德也。”后句“言圣人行易之道,当须法天地之大德,宝万乘之天位。谓以道济天下为宝,而不有位,是其大宝也。”这是唐太宗引用易经的大道理,来叩合曹操的大实际。第1、第3句是引语,是虚写;第2、第4句,是实写而写实。
  “夫大德曰生,资二仪以成化”;实写重点词是“二仪”,指日月。一提日月,自然会使我们想到曾多次解读过的索井曹陵的日月景观:大馍山曹操墓如日,小馍山卞后墓如月。曹操《秋胡行》有一节专写此景:“
  明明日月光,何所不光昭。
  明明日月光,何所不光昭。
  二仪合圣化,贵者独人不?
  万国率土,莫非王臣。
  仁义为名,礼乐为荣。
  歌以言志,明明日月光。”
  此景又被曹植描写为“日月同光华”;被陆机描写为“日引月而并陨”。而唐太宗来到曹操秘陵前,面对着日月二冢,感叹天地化生之神妙,感叹曹操得天生石丘之奇缘,仿日月之仪化成日月之冢。成化,即化生而成。《易·咸》曰:“天地感而万物化生”是也。假如我们排斥这种解读,将二仪理解为天上的日月,那么,唐太宗这两句话便是空话,对祭祀曹操来说便扯得很远。同时“资”与“成化”这些间接性词语,也显得不贴切了。所以,这两句应译为:“叹天地化生之大德,依日月之形为你化成日月双冢”。
  “大宝曰位,应五运而递昌”二句。实写曹操以道济天下,而不有位,有圣人之大宝,给后代赢得了五运递昌之运势。五运,可解读为秉五行生克之运行,以曹魏的土德承汉朝之火运,使天下脱离战乱和穷困,实现社会安定和昌盛。或可理解为曹魏政权的五朝延续。两句应译为:“你如圣人拥有大宝之位,应天运而使天下安定和昌盛。”
  根据唐太宗开篇所言情景可知,他的祭祀地点一定是在曹操的墓前明堂。因为这是亲近日月双冢的最佳位置,也是陵前祭祀必选之地。
  从祭文内容看,祭祀性质属探访性祭祀。
  按上面原文分段,全文可分为五层意思:
  第一层,情景表述:点明祭祀地点及对祭祀对象的印象;
  第二层,废兴感叹:感叹一切皆天命,天命不可违;
  第三层,热情表功:简述曹操生逢弱汉,安乱定危,功比伊尹、霍光,才高曩时、往代;
  第四层,客观示过:点明其扶汉不彻底,有轻君行为;
  第五层,思想意义:将三分天下归于天意。
  从祭文内容,分析唐太宗祭曹操应属何种性质的祭祀,而祭祀性质对祭祀地点的选择有决定意义。
  1、《祭魏太祖文》不适用于征途壮军威祭祀。
  因唐太宗是在征辽出兵途中祭曹操的,所以,壮军威,极易成为人们猜测其祭祀性质的第一选择。但祭文不具备壮军威的思想内容和主观意图。没有人会在祭英雄、壮军威时说,你曾有过什么过错。如果属于壮军威祭祀,它的地点适合选在邺城遗址,那里可以就近布列千军万马,可以用曹操征辽的无往不胜战绩来激励将士。而不可能将千万将士带到墓地,特别是曹操这样的墓地。
  2、《祭魏太祖文》也不适用于崇拜性祭祀。
  这由祭文中的示过内容可予看定,没人会在祭拜崇拜对象时讲,你目无天子之类的话。如果属于崇拜性祭祀,其地点选择也可在邺城一拜,或立碑示记什么的。也无需非到那个不知其处的墓前不可。
  关于崇拜性祭祀,我们可以找两个最硬的参照出来。唐太宗此次征辽途中,曾自为祭文三篇,除祭曹操外,还有《祭殷太师比干文》[1″>和《祭恒岳帝文》[2″>。三者比较,后两处祭祀,一是祭文规范:如祭比干文的开头为“维大唐贞观十九年,岁次乙巳二月巳亥廿日戌午,皇帝敬遣大府卿萧钦、宗正少卿驸马都卫长孙冲等持节以少牢之奠,祭殷故少师比干之灵。”祭恒岳文的开头为“维大唐贞观十九年,以大牢之奠,敬祭于恒岳之灵”。二是祭祀有等级:比干为少牢之奠;恒岳帝为大牢之奠。祭文中的崇拜色彩也显而易见。而唐太宗祭曹操无牢之等级。相比于祭比干,唐太宗虽自为了祭文,但未亲临祭祀;而对曹操虽为无“牢”之祭,但他是亲临墓前的了。再说,对于祭奠的有牢无牢,可能还有一个重要原因。就是其他祭祀可以形成常规性祭祀。太宗祭后,历代唐属当权皆需依例而行。曹操秘陵则与之不同,太宗祭后需使之归于秘踪,也无需常规祭祀。
  3、《祭魏太祖文》只适用于探访性祭祀。
  走到你墓前,礼节性需要祭祀一下。若不祭祀,显得我有失礼数。唐太宗的祭曹操文也正是探访性口径,属一位历史伟人对另一位历史伟人的客观评价,没有求佑意思,没有崇拜色彩,不谄媚,不讳过。《祭魏太祖文》倒给后世留下一个标志,标示我唐太宗来过曹操墓。当然,唐太宗也不光是为探知一个秘密墓址而兴奋探访,另一应有之意,是从曹操的因山墓中汲取造陵经验。虽然那时的昭陵已大半完工。
  分析到此,我们的读者应会醒过神儿来,除却壮军威和个人崇拜,祭祀曹操,对唐太宗来说,不在墓前祭,又有何意义呢?可以说,若不是在墓前,便不会有唐太宗的过邺祭曹操,也不会有此《祭魏太祖文》。唐太宗的《祭魏太祖文》,留存史籍的意义,就是对曹操墓的知情人宣明,他也对曹操墓知情。
  三、从征途活动看,唐太宗完全可以拐道索井访曹操墓。
  按常理考虑,唐太宗在出征路上祭曹操,不会离邺城很远,理应是路边速成、一带而过的事情。若说他跑出线路约百里,到索井村拐了个大弯儿,就出征而言,就军情所急而言,是不可想象的。但当我们了解到唐太宗在此次出征路上的一系列活动时,还真出乎常情所料。
  唐太宗此次出征,看不出十万火急之象,看到的是他左拐右拐,遛遛达达出征。他在这次出征路了安排了一系列亲民、拜古活动。从洛阳到定州,他访问了四位过百高年老人,祭拜了四处人文古迹。从洛阳到安阳,580里路程[3″>,他走了13天,日均行程45里。大部队也并未与他同行。当他到邺地时,李世绩所率军队已至幽州。我们且将年表中对唐太宗由洛阳到定州的行进记录列示于下:
  唐贞观十九年(645年):
  二月庚戌(12日),亲统六军发洛阳,以特进萧瑀为洛阳宫留守。所经州县高年赐粟帛。
  
  辛亥(13日),次河阳,女子吕年百七十岁,幸其宅存问之。
  
  癸丑(15日),次绥德,将飞骑历北山,行遇猛虎,引弓射之,应弦而殪。
  
  乙卯(17日),诏太子留定州监国;尉迟敬德谏不宜亲征,不从,以敬德为左一马军总管从行。
  
  丁巳(19日),赠殷比干为太师,谥忠烈,命所司封墓,葺祠堂,春秋祠以少牢,自为文祭之。
  
  戊午(20日),次汲县,女子翟张并年百岁,幸其宅存问之。
  
  壬戌(24日),次安阳,遣使以少牢祭齐清河王高岳之墓。
  
  癸亥(25日),至邺,自为文祭魏太祖。
  李世绩军至幽州。
  三月壬申(4日),次平棘,幸张道鸿之庐,赐以衣服,道鸿时一百四十六岁。
  
  丁丑(9日),至定州,经北岳帝自为文祭之。
  
  丁亥(19日),谓侍臣征辽东之意,将发,太子悲泣,慰之。
  壬辰(24日),发定州,长孙无忌、岑文本、杨师道从,长孙无忌为侍中,杨师道为中书令。
  了解了唐太宗的征途活动,可使我们相信,唐太宗过邺地拐到索井村祭曹操,是完全可能可行的。同时可知,史载唐太宗“至邺,自为文祭魏太祖”所记邺,不只指邺城,而且泛指邺地。查《新唐书地理志》,贞观元年,“滏阳、成安还隶相州”。到永泰元年,“复以相州之滏阳,洺州之邯郸、武安置”。滏阳即磁县,索井村当时归滏阳,滏阳当时属相州,称邺地。
  四、从《小山赋》记述游陵时间看,唐太宗祭曹操不可能驻扎于邺城。
  唐太宗《小山赋》显示,“聊夕玩而朝临”,说他在曹操墓游玩了一天时间。这里便会出现一大疑问。如果他驻扎于邺城遗址的话,对索井村来说,百里路程,不论走多快,他是不能“朝临”索井村的。这需要分析他的驻扎地点。
  征途时间表显示,“贞观十九年(645年),二月壬戌(24日):次安阳,遣使以少牢祭齐清河王高岳之墓。”这个高岳,本为北齐高洋的堂叔,又是唐太宗的一个拐弯儿亲戚,即唐太宗文德皇后的舅舅高士廉的爷爷。所以,唐太宗遣使一祭,以示礼数,但“遣使祭祀”并未占用他这一天的时间。
  唐太宗之所以能于第二天早晨赶到索井村祭曹操,说明他利用在安阳这一天找好了就近的驻扎地点。从安阳向北,当时的邺城是一片废墟,邺北城遗址西50步,有新建14年的邺县小城。据《读史方舆纪要》临漳县条载:“唐贞观七年(633年),筑邺县治所小城,仍属相州。”为赴索井计,唐太宗也不会就此落脚。这时他只有向北,磁县城,即当时的滏阳县城,由于距索井也不近,70里。也不会是其驻扎之地。最理想的地方,是曹丕于黄初二年所建的临水县城,在今峰峰矿区的临水镇。
  从安阳到临水,105里路,皆御道,其级别相当于现今的国道,路况应是当时最好的。唐太宗由安阳到临水,跑马追蹬,虽远百里,却可一天内轻松到达。
  从临水到索井村,30里路,其中“国道”占15里。即从临水小城,西进滏口陉,顺通上党之御道,到拔剑村,半个时辰用不了。从此下御道,向西经胡村再行15里,便是索井村。虽属古老的乡间小路,半个时辰到索井,应不成问题。这样,唐太宗既能早晨赶到索井村,也能傍晚返回临水城,还可不走回头路而向东北,直扑马头方向归入国道线路。这些因素限定,唐太宗索井祭曹操,只能驻扎于临水城。
  再从《祭魏太祖文》与《小山赋》的写作时间看,二者为同时作品。祭文明载于贞观十九年二月二十五日;而《小山赋》道明为“转三阳之暮时”。暮春之时是农历三月,祭曹是二月二十五,一个“转”字,道明是二月即将转入三月之时。二者时间上一致。这又说明,唐太宗去了一趟索井村,留下两篇文字东西。一篇是《祭魏太祖文》,一篇是《小山赋》。而对这两篇文字的解读都与索井村紧密相关,使得所证唐太宗索井村祭曹操,有着较充实史料的支持。
  附注:
  [注1″>:唐太宗《祭殷太师比干文》:(碑文)
  维大唐贞观十九年,岁次乙巳二月巳亥廿日戌午,皇帝敬遣大府卿萧钦、宗正少卿驸马都卫长孙冲等持节以少牢之奠,祭殷故少师比干之灵。朕闻龙跃凤翔必资鳞尾羽翅,御下必籍忠良,元首股肱其道尚矣。惟君诞灵山岳,隆德星辰,苞金石以为心,蕴松桂而为质,不以夷险易操,不以厉害变节。顷河津之师,挹高风而莫 进,朝歌之灭,资至德而延期。且道丧时昏,奸邪并用,暴君虐王,正直难居。是以江汉神龟残形,由于蕴□□和璞质碎,以其怀臻,丹耀彩而磨肌,翠含色而解 羽。惊风拂野,回树先雕;零雨披枝,高花早坠,良由佩奇衔美,独香孤贞。虽识鉴存,讵能谴凶残之累!智周万物,不能离颠沛之间。然则大厦将甭,非一木能 正;天道去矣,岂一贤之可全!且天□过置□□□恶,忠臣之义也。三谏不入,奉身而退,圣人之道也。何必殉形于国,以速商殷之亡!剖心于朝,以深独夫之罪! 每怀此□□□□□者观。联斯言,以为饰非拒谏?智者明于此意,当知惜善爱仁。叹往哲之不追,嗟后贤之未及,然则犯颜色,逆龙鳞,奋不顾身,有死无贰,蹈斯节者,罕有其人。非知之难,行之不易,所以永怀千古。驻驾九原凄怆风烟,迷寻余迹,荒凉丘垅,空有其名。其周武封其墓以表德,姬文葬骨,异世司臣,虽今古殊途,年代冥寞,式遵故实,爰曾太师,谥忠烈公,请酌少年,以陈薄礼,游魂仿佛,以表嘉诚。
  [注2″>、唐太宗《祭北岳恒山文》:
  维大唐贞观十九年,以大牢之奠,敬祭于恒岳之灵次。苍苍元气,纪三光而成象;茫茫后土,镇五岳以成形。衡岱启东南之趾,嵩华表西中之固。惟灵山之秀峙,亘朔野而摽奇。兽啸龙腾,风云之所吐纳;霓裳鹤盖,神仙之所往还。叠嶂参差,凝烟含翠,重冈纷纠,照日分红。绝壁千寻,孤峰万仞,桂华侵月,松萝挂云。幽涧冬暄,飞泉夏冷。宝符临代邦之美,灵蛇表阵势之奇。铄石七年,无以亏其大;含波九载,不能损其高。巍巍乎与乾坤而永固,隐隐乎横古今而不绝。属以授旗赵郊,誓师冀土,敢荐牲玉,惟神飨之。
  [注3″>:
  《元和郡县志》:“相州:西南至上都1440里。西南至东都580里。北至磁州65里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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